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逃出母宇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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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一章 希望的泡泡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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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的强力推动,要知道,那边要推动一件事远比“乐之友”这边困难,除了SCAC执委会,上面还有十五个婆婆,其中有五个是握着否决票的超级婆婆。特别是他从联合国秘书长位上退下来之后,并没颐养天年,而是屈尊转任“小秘书长”,都是因为不能忘情于他的事业。此后他官职低微,全凭个人的威望、强悍和坚韧才能做下来。姬人锐听到不少政界私语,说五位超级婆婆已经对阿氏的过于强势颇为不耐烦了。

   那么,他这趟行踪隐秘的行程是什么目的?肯定是一次深度的交谈,否则他不会专程来一趟的。一路上,当着直升机驾驶员的面,两位老同学只说了一些闲话,回忆着有关贺老的往事和母校的往事。他们到了贺家,卧室中挂着贺老的遗像。阿比卡尔在像前肃立,口中喃喃念颂(依他的宗教习俗不允许鞠躬),姬人锐则行了鞠躬礼。然后两人在客厅坐定,姬人锐泡上两杯绿茶。在袅袅的水汽中,阿比卡尔娓娓地回忆说,贺老确实是他政治上的老师,从当年贺老办的讲座和与贺老的日常交往中,他学到不少东西,包括中国古老的政治智慧。尽管它们不一定符合“政治上或道德上的正确”,但却是锋利的真理。贺老本质上是马基雅弗利的信徒,认为英雄是历史的主要推动者,但这些真正推动历史的人绝非圣贤,更不会是清流。能够推动历史的人必须握有盖世权柄,但社会本身是污浊的,权力场中更是污浊血腥。所以,要想掌握权力,就必须学会权力场的游戏规则,学会权术、倾轧、党争、隐忍、冷酷、虚伪、狡诈、多疑、狠毒。大部分人在攫取权力的过程中都被彻底污浊化了,权力到手后只记得用权力来满足私欲。只有少部分人尽管已经污浊化,但内心深处还留有一片净土,大权在握后,那个纯净的梦想就会复苏,他们会借用手中的权力推动一些于国于民有利的事。这些人在历史上的定位大多是枭雄,是权臣或能臣,是儒家史书上亦褒亦贬的人物。中国历史上这样的人车载斗量,像汉高祖、魏武帝、隋文帝、唐太宗、宋太祖,像管仲、商鞅、李斯、张良、陈平、诸葛亮、长孙无忌、李泌(唐肃宗的智囊)、张居正,等等。阿比卡尔平静地看着姬人锐:

   “这些年来,我早就在权力场中污浊化了,但我自认心中还保留着一块净土。姬,我知道你也保留着这块净土。当然你我是不同的,你的心外之身要比我干净得多。”

   姬人锐很感激他的相知,也就不讲客套。“对,也许我的心外之身要干净一些,那只是因为我所在的‘乐之友’算不上是权力中心,最多只能算是半虚拟的权力中心,所以我的环境要干净得多。其实,处在你的环境还能做到这样,才是最难的啊。我的老学长,有什么需要我做的,请尽管直言。”

   阿比卡尔的黑脸膛上浮出笑纹,“当然,这正是我此来的目的。”

   鱼乐水和丈夫在苗杳家吃了午饭。苗杳问:“诺亚”号之后的飞船什么时候建造,什么时候上天。她对此最为关心,因为那也是昌昌与父母永别的时刻。鱼乐水说,现在还没有计划,宇宙整体收缩的消息公布后,以后究竟该怎么办,各种意见还需要沉淀一段时间才能明朗。随后她就把话题转到“诺亚”号,说自从它向地球通报了“褚氏”号的消息后就开始了连续飞行,和地球不再有通信,所以谁都不知道它的近况,只知道按时间算它已经飞行到一光年之外了。苗杏问:

   “听说柳叶登船之前已经怀孕了?那现在应该出生了。”

   鱼乐水笑着摇头,“你这个消息不确切。柳叶决定留在地球时,确实打算为贺梓舟留一条血脉。但那次同房是否就怀上了,我并不知道,因为她三天后突然上船走了。所以只能等那边的消息了。昌昌和埃玛怎样了?那俩人谁把谁逮住了?”

   “谁知道啊,那俩孩子玩心太重,不像洋洋和柳叶那么稳重。他俩谈恋爱就像玩电子游戏,你攻我守你追我逃的。你俩瞅机会说说他们,你俩的话比当妈的话管用。”

   天乐笑道:“用不着我俩劝。你应该了解昌昌的,那孩子外表郎当,似乎有点儿玩世不恭,实际心中很有主见。埃玛那姑娘也差不多。”

   鱼乐水的手机响了,是姬人锐。“乐水,阿比卡尔确实有重要的提议。我们刚在你家吃过饭,我让徐嫂带他去山中转转。你和天乐快点回来,我们商量一下,在他走前给出一个大致的答复。”他犹豫片刻,“要不你先来吧,还像我第一次进山时那样,我想先说服你。如果你不同意,这件事就不用对天乐说了。”

   鱼乐水对他的谨慎多少有些疑虑,有意开玩笑:“第二次火葬台谈话?”

   姬人锐响应了这个玩笑:“对,第二次火葬台谈话。是否我去那儿等你?”

   “不用,你就到贺家等我吧,我马上过去。”

   她让丈夫在这儿等她,她要来直升机,匆匆赶往山中的贺家。

   姬人锐在门口等着,看见鱼乐水下了直升机,匆匆往这边走。这位四十七岁的女性仍保持着青春的活力,身材苗条,走路富有弹性,黑亮的长发在身后飘拂。鱼乐水进了屋,有点微微气喘。令姬人锐吃惊的是,两人见了面,她二话不说径直扑向姬人锐,紧紧地环抱着他,把头埋在姬的怀里。姬人锐稍愣了一下,随即轻轻地搂住她。

   无言的拥抱持续了很长时间,两人都能听见对方的心跳。鱼乐水抬头,笑着看看对方,重新把头埋下去。

   她对男女之事向来不太拘泥。她相信那个观点:一个族群的平均**强度与这个族群的活力成正比,因为正像生存欲和食欲一样,**是生物最重要的本能,如果它在道德重压下萎缩和干瘪,那族群的活力也好不到哪儿去。当年马伯伯劝她慎重考虑与天乐的婚姻时,她曾爽快地说:她可以把爱情和**分开,那时她认为这样做是很正常的事。正巧那时姬人锐“从天而降”,来到了她的身边,从各个方面说,这个男人都够格做一个优秀的情人。但也正是这个男人无意中给她套上了道德的枷锁:他说动马家人成立了“乐之友”组织,他说马家四人已经在无意中占据了道德高地,占据了“天枢”和“天权”位置,这就把她推上了神龛。自那之后她就变了,倒不是说她有意压抑天性,而是说,在她所处的道德高地上,在与丈夫炽烈的爱情中,在乐之友基金会的高位上,她不再认为爱情和**能够分得开了,不再认为婚外情是“正常的事情”了。

   从那次火葬台谈话之后,她就和姬人锐成了相知甚深的朋友——但不会再是情人了。一直到今天上午,当她看见一向堪称强者的他流露出片刻的软弱时,她内心深处的情愫突然被激活了……她抬起头,笑着说:

   “人锐,吻吻我,算是还一笔宿债吧。”

   虽然今天鱼乐水的举止过于突兀,但姬人锐大致能摸清她的心理脉络,二十多年来,他对身边这位女性的了解已经很深了。他笑着低下头,深深地吻了鱼乐水的双唇。这是一个情侣式的热吻,两人都感到强烈的电击……鱼乐水推开他,直视着他的眼睛:

   “我会永远记住这一刻。”她用这句话把这段感情挽了个结,随即笑着转了话题,“好啦,说正事吧。”

   姬人锐向她点点头——我也会永远记住这一刻的。他说:“先坐下吧,这事儿说来话长。”

   两人坐定,姬人锐复述了阿比卡尔的话:对贺老的追念,关于权力、污浊和净土的自我评判等。“阿比卡尔说,现有的政治架构对于应对灾变还是有效的,即由民间的‘乐之友’当先锋,SCAC紧随其后,进而通过联合国带动世界。但眼下有两个重大的变化恐怕要影响到此前的有效性。首先是全宇宙收缩的噩耗造成了悲观主义的泛滥,至少说,安理会今后会攥紧钱袋子,不会再把大把金钱撒到救世行动上了;再者,安理会尤其是常任理事国早就厌烦了他这个强势的小秘书长,只是由于他在民众、舆论界和联合国中下层官员中的威望,婆婆们对他无可奈何,但他马上就七十岁了,安理会已经透出让他退休的意思。阿比卡尔坦率地说,他退休后,SCAC不可能再保持以前的影响力和效率,但在目前的局势下,恰恰需要更强有力的行动。他不相信人类已经走到了绝路!只要继续往前走,也许明天就会发现一个麦哲伦海峡!”

   “对,应该这样。他肯定提出了具体的设想?”

   “对,他提出一个重要设想,那就是——”姬人锐盯着鱼乐水的眼睛,“让‘乐之友’和SCAC合并。当然,这个设想在二十年前海利上将就提过,但那时‘乐之友’很弱小,所谓合并其实是SCAC对‘乐之友’的收编,是不合适的。而今天的合并,肯定会以‘乐之友’为主。他提出让我接任新SCAC的秘书长,他愿意在短期内辅助一下,然后他就要退休了。乐水,他的真实想法是:以二十二年来‘乐之友’和SCAC所积淀的实力和威望,如果两者合并,应该有力量绕过安理会,成为实际的世界**!到那时,救世行动就会开始一个全新的局面!即使做不到这一点,至少说,以‘乐之友’为核心的新SCAC,也会是一支强大的力量。否则——阿比卡尔说,也许我们要孤军奋战了。”

   鱼乐水静静地听着,不时轻轻点头。

   “我觉得阿比卡尔的分析和设想是可信的,但依我的估计,‘乐之友’领导层不大可能同意与SCAC合并。所以,我想先同你深谈一次。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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