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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明王朝1587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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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一十二章 万历十六年的顺天府乡试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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加会试是无所谓的,毕竟他们确实有真才实学,但是及时复试以证实自己举人功名得来清白的机会只有这么一次,如果这一次错过去了,往后再想分辨,或许就没那么容易了,

  “王锡爵的奏疏上说……”

  朱翊钧接口道,

  “‘祖宗二百年来,辅臣子见疑而覆试,自臣始;北京解元见疑而覆试,自章礼与臣男始,使臣男班于章礼权门狗盗之例,此为谁辱,而又可使再辱乎?文章自古无凭,虽前辈名家,尚未识真是真非,乃今新进初学,字句小讹,被以关节之名,幽不有鬼神,明不有公论乎?”

  朱翊钧伸出手来,敲了敲御桌台面,他低头抿了下嘴唇,手指停在桌面上顿了半分钟,才继续用他穿越前获得的历史知识补充道,

  “这个章礼啊,朕记得是嘉靖四十三年顺天乡试甲子科解元,那一年的乡试首题是‘舜有臣五人而天下治’,恰逢当时的主考官林对山偶患目疾,不能阅卷,于是命副考遍读所有取卷,却谓皆非解元,尔后反读落卷,才得章礼之卷,据说当时林对山读至文章起股,便已定章礼为真解元。”

  张诚干巴巴地笑了一笑,

  “是啊,章礼是落卷变解元,王衡却是解元变落卷,难道就因为章礼是匠籍,而王衡是辅臣之子,待遇便如此不同?”

  朱翊钧跟着笑了笑,表示自己也不赞同这种逆向歧视,但是他笑完之后又有点儿怔神,他想,“逆向歧视”这个词语在万历十六年还是太先进太飘渺了,晚明起码有百分之八十的人口根本不会参与到科举竞争中,这又怎么算得上是逆向歧视呢?假设晚明存在逆向歧视,那二十岁的魏忠贤怎么会是个文盲呢?

  张诚继续道,

  “奴婢以为,黄洪宪申辩的奏疏就写得很有道理,高桂既然说顺天府乡试存在贿赂舞弊,那么就应当直言行贿者何人、受贿罪何人、见证者何人,何处交通、何时联络,如此捕风捉影,却反要求受劾者自证,实在不是君子所为。”

  朱翊钧默然片刻,道,

  “确实,当年说张懋修的状元名不副实,朕也没给他自证的机会。”

  张诚忙道,

  “皇爷您没有错,昔年杨慎何等高才,然因其父乃首辅杨廷和,考上状元之后依旧遭人非议,又何况那才学之名远不及杨慎的张懋修呢?”

  朱翊钧点了点头,忽然道,

  “其实以杨慎的才学,根本不必在八股文章上荒废时光,倘或世宗皇帝……”

  皇帝拍了拍自己的额头,又改口道,

  “嗳,算了,既然王锡爵和申时行一再要求朕同意高桂复试之请,那就复试罢,瞧瞧王锡爵这语气,朕要是再不同意复试,他怕是又要上疏乞骸骨了。”

  张诚觉得皇帝的态度十分可疑,这话听上去似乎像是迫于无奈才答应复试的,难道是皇帝对王锡爵有甚么不满?

  杨慎当年遭质疑,也是因为杨廷和在大礼议中落败的缘故,可细听皇帝的意思,似乎也是承认王衡才学过人,自证清白纯属多此一举啊。

  “八股文就是挺麻烦的,多一个字少一个字都能牵扯出这些事来。”

  朱翊钧撑着脑袋道,

  “朕就不学八股,也从来没想过要去学八股,不是照样能治国理政?你也不学八股,内书堂压根就不教八股,你不是照样能替朕批红?倘或一样是要考一些没用的知识才能筛选出人才,还不如考一些教人省心又省力的呢。”

  张诚道,

  “恕奴婢直言,只要朝廷需要人才,皇爷的这些心力就总是省不了的,再者说,不考八股,还能考甚么呢?除了八股,还有甚么能让天下学子都能心悦诚服地感到科考公平呢?”

  对于这个问题,朱翊钧心里其实有很多比八股更好,甚至好过千百倍的答案,但是此刻他却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,若有所思地回道,

  “是啊,这‘公平’二字么,倘或只花上一年两年的心力,总是解决不了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