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战国齐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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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四十九章:芮姬的伤(大章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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姬躺在冰冷的榻上,嗓子里发出了宛若枯鸦一般的笑声。

  方方还在青春靓丽的她,这一瞬,却是像是一个老妪一般。

  浑身的精气神,都仿佛消失了。

  “树倒猢狲散啊!”

  芮姬双眼无神,毫无焦距的盯着屋顶。

  那上面,是她的丈夫齐景公掌权后,大兴土木,从新建造的痕迹。

  只见这房梁上,雕龙画凤,朱漆涂抹,各色彩绘栩栩如生。

  甚至,就连木头的两端,更是包裹着一层铜箔,甚至上面还是渡了金。

  这是工匠精心打造的一张极薄极薄的金箔,包裹在了铜箔的外面。

  “生老病死,不过是黄土一捧,荣华富贵,不过是一日两餐,我悟了啊……”

  芮姬惨笑。

  只可恨,这一份明悟,实在是太迟了啊!

  ……

  士人之乡,左坊。

  田逆站在高虎的面前,一边的小吏上前夺下了高虎身上的佩剑,剥下他的衣甲。

  “高公子,请!”

  田逆的脸上,只是带着微笑。

  至于古老的对待俘虏的礼节,需要给了对方玉佩,才能俘虏对方的规矩……

  早已经名存实亡了。

  周礼的消散,不单单是在战场上。

  甚至,生活的方方面面,都已经消散一空。

  高虎抿着嘴,左手的半截袖子空落落的。

  他的身后,是监氏家族的族长。

  监子监褴开口道:“逆,彼是高氏世子,当以贵族礼相待。”

  监褴虽然不耻高氏的作为,但是,那句话是怎么说的——

  他缓缓道:“逆,人之所以叫做人,是因为有人做了畜生的才能做得事情之后,人不能同样对待他啊!若不然与禽兽何异?”

  监褴一家世代掌握齐国大狱,正因为这样,才有了监氏这个姓氏。

  所谓监者,就是有高墙,有竹木搭建的房顶,然后在里面却是原木打造的栅栏。

  中国自古就是形象文字。

  这监字,就是高墙、屋顶之下的器皿。

  监,是无法逃脱,是惩罚罪犯的场所。

  监氏乃是齐国大狱主管,掌管的就是齐国的监狱。

  这是一个与礼法节节相关的位置,是以,监褴才有了这个说辞。

  田逆冷笑:“监子,君所说的话语,臣不敢苟同!”

  “诚然,唯有畜生,才能行那畜生之事,才能躲在阴暗的角落里,伺机咬伤了别人!”

  “是的!”田逆昂起了头,他四下环顾:“人不能与畜生一般见识!”、

  “但是,畜生伤了人,那么人又何必将畜生当做人!”

  “对于伤人的畜生,孤一贯的态度就是砍死他!”

  “他们既然就不将自己当做是人了,那么我又何必将他当做是人来看呢!”

  田逆坚定的表达了自己的态度。

  实际上两人这是在打机锋。

  高虎曾经伏击田白。

  要知道,那个时候,两人都是各自家族里面的嫡系,原本两人应该是正大光明的来一场的。

  这是贵族的礼仪。

  周礼中,可以看人不顺眼,提着刀子,直接找人单挑就成。

  周礼中那么多情形,都是可以单挑解决恩怨的,甚至,还可以挑选自己的代理人,让代理人来代替自己决一死战。

  也可以双方摆明车马,拉开架势,打一场只有贵族才玩得起的战争游戏。

  周王多好啊,为了防止这些贵族亲戚、故旧们自相残杀,定制了一系列的贵族礼节,来约束他们。

  可以说,只要高虎说了他看不惯田白,要和他单挑。

  若是田白不应,那么田白今后就不要在贵族圈混了!

  多么好一个正大光明解决矛盾的事情。

  这才是人走的道路,这才是贵族们解决矛盾的方式。

  就像是田白打莒国那样,直接说了人家“尔蛮夷,不服周!”

  人家占据了优势,还要给自己找个借口呢!

  虽然这个借口,是周室看不起已经成为汉水小霸的楚国,楚国不满,才喊出的自己是蛮夷。

  然后被齐国、晋国揪着这个把柄,先后揍了人家几百年。

  但是,贵族们么,玩的就是一个冠冕堂皇。

  可是……

  高虎是怎么做的呢?

  背后捅刀子就不说了,竟然还残杀本国百姓,然后假借盗跖的名号……

  我去!

  那盗跖做了盗地时候,就说了自己氓隶妾所生,不懂礼节。

  看看,看看!

  就算是盗跖,都还要解释一句,以免给自家哥哥丢脸,更何况……

  你高虎可是齐国上卿之嫡孙啊!

  你就这样使用卑鄙的手段?

  ……

  监褴的意思就是让田逆,放过了这一茬,毕竟高虎是贵族子,若是做的太难看,面子上不好看。

  毕竟大家都是贵族么!

  但是,田逆是什么意思呢?

  田逆说了,他高虎不讲自己当做是贵族子弟,使用猪狗不如的招式,那么他就会将高虎当做是猪狗!

  毕竟,人的道德规范,只能约束人!

  如果有人做了禽兽,为何还要用做人的礼节来对待他呢!

  田逆的一句话,将监褴气的不轻。

  他原本的意思是若是田逆将高虎当做了贵族子,那么不管是田逆当场用俘虏的礼节,俘虏了高虎,还是将他移送大狱——也就是监褴的手上。

  只要按照周礼,监褴都能保证高虎的安全的。

  毕竟……

  大家之前是朋友,是统一战线的战友。

  但是,现在……

  城破了!

  大家正式争权夺利的时候。

  田氏、鲍氏素来一条心,这个时候,他们这些小家族若是想要在这一场大战中,捞取足够的好处,就必须要借助高氏、国氏!

  烂船还有三斤钉!

  国氏,高氏虽然失败了,但是,他们怎么的也是齐国上卿啊!

  到时候不管是将权力,还是属邑,交给他们一点……

  齐国新的政治格局中,他们不是要占据的份额更多了吗!

  哪知道,竟然在田逆这里碰了一个钉子。

  监褴当时就有点不高兴。

  只是,田氏、鲍氏势大,人鲍鱼都没说什么,他监褴不过是一个小家族的家主,又能如何?

  田逆对着一边的族人使了个眼色:“城内动荡,将彼等押解族中,严加看管!”

  监褴眉头一皱,正要反驳。

  但是,鲍鱼却是站了出来:“还是放在我家吧,若不然,监子又要说了什么了!”

  你!

  监褴被气得不轻。

  他那里说了什么?

  他不过是按照礼节罢了!

  还有你,你鲍氏素来唯田氏马首是瞻,将高虎放在你家,与放在田氏家中何异?

  监褴心中不满,但是,却不敢反驳。

  刚才鲍鱼这小子说的这句话,可是让一众本来已经被监褴说动的小家族,纷纷用异样的目光来打量他了!

  那些小家族们可不会想了别的,只会想他监褴这么拖了田鲍的后腿,是不是在谋划什么?

  对于他们来说,不管是谁得势,都与他们无关的。

  因为齐国顶尖的家族,就这么几家!

  晏氏彻底的衰落了,这一次随着晏圉的站错队,当年那个矮子晏子的后代,彻底的落败了。

  此次之后,这个昔日的五大大夫,怕是要沦为了普通的小大夫了。

  对于空缺出来的五大夫之一,监褴是最有力去上位的人之一。

  甚至,可以这么说,这一次他有六成的把握,去做了这个位置。

  唯一可虑的就是田氏会不会将自己一分为二,让田书那一脉,去做了这个呢?

  毕竟,当年的田氏,可是想要分出了田穰苴这一脉的!

  当年若不是田穰苴最后被逼死了,坐稳了大司马位置的他,可就会在延伸出一个司氏,或者是马氏了!

  到了那时候,占据了五大大夫之二的田氏,必将是一个巨无霸了!

  高氏、国氏的事情,有了一次就好,他们哪里敢再来一次哟!

  更何况是素来竣工卓然的田氏了~!

  话反过来说,若是田氏这一次站在高氏的位置上,他们哪里敢反抗!

  那不是嫌弃自己死的慢了吗!

  ……

  见到监褴不在吱声了,田逆嘴角勾了勾。

  他挥手让族人将高氏军队中的骨干全部押解去鲍氏看押,然后却是对着众人道:

  “我家公子和鲍世子,已经破了城门,现在正在节节推进。”

  “诸位!”

  他站在战车上,振臂高呼:“整顿兵备,半柱香之后,让我们直捣宫室!”

  “直捣宫室!”

  “直捣宫室!”

  ……

  士卒们大吼起来。

  这可是无上的荣耀啊!

  只要这一次他们直接中心开花,拿下了宫室之后,那么这一次他们就是最大的功臣了!

  若是在外面,这可是灭国之战中,最先打入了敌人王宫之人啊!

  不管是田氏的士卒,还是鲍氏的士卒,不管是监氏的士卒,还是林氏的士卒。

  在这一刻,所有的士卒全部都欢呼起来。

  拿下了宫室,这可是灭国之功啊!

  ……

  半柱香的时间,一闪而逝。

  田逆站在战车上,他的右手,把玩着从高虎身上得到的宝剑。

  单单是看着宝剑的做工,就要比他腰间的这一把好了太多!

  这必然是越国大师之作!

  至于是欧冶子所铸,还是欧冶子的弟子所铸,这就看不出来了!

  他记得小白可是将从高虎手中夺来的长剑,赐给了田豹在用的。

  他身边的那一把,基本上是谁危险,就交给谁用。

  田逆的嘴角勾起了。

  这小子,不愧是家主看重的人。

  罢了,这一战之后,他必然是能够从战利品中得到太多的宝剑的。

  高虎手上的这一把,就给了小白吧!

  毕竟,家主有意扶持小白,他身边若是寒酸了,对于整个家族都是不好的。

  高虎站在战车上,一时间想的有些出神。

  战车轰鸣,朝着宫室所在而去。

  而此时,城内已经开始乱套了。

  因为国夏的忽然逃走,使得很多士卒都是轰然大散。

  他们流窜在都城之内,虽然不能进入士人之乡和商人之乡作乱。

  因为这两个地方,几乎家家户户都是养有门客护院的。

  这样的地方,莫说是一些溃散的士兵了,就算是成建制的士卒,只要人数不够,也不一定能够打进去。

  但是,他们这边安稳了,国人之乡那边可就遭了殃。

  这些溃兵,大部分都是国人充当的。

  他们逃回来之后,坊正因为熟识,却是有很多都被放入了坊内。

  有一些士卒,就开始为非作歹起来。

  因为他们在都城上的时候,因为是同一个地方的士卒,在一个建制里面作战。

  是以,谁家的男人死了,他们都是清清楚楚的。

  最开始的时候,还只是平时有仇怨的,这时候乘机报了仇。

  但是,等到没有人来制止的时候,人性的残暴一面就发作了。

  先是作奸犯科,然后就是烧杀抢掠。

  都城之内,一时之间狼烟四起。

  ……

  田逆只是冷着脸,他率队只扑宫室而去。

  等到到了宫室的时候,田逆却是傻眼了。

  为何齐国最为核心的地方,竟然没有披甲之士看守?

  宫闱禁卒哪里去了?

  而宫门口自发组织起来的太监们,一见到田氏的大旗到来,却是匍匐在地,恭请田逆主持戍卫。

  他顾不得与门口的太监废话,直接留下了一部分看守宫室,却是带着自家和鲍氏的精锐,朝着皇宫之内而去。

  鲍鱼也很是惊诧:“逆兄,为何不见敌人?”

  这里可是齐国的权力中枢啊!

  若是高氏据城死守,他们一时半会还真的攻不进去。

  田逆摇摇头:“先进去,待问清楚了在说!”

  鲍鱼一拍脑袋:“逆兄,速速派遣得力干将,去戍卫各个府库,不可使乱兵祸害了我齐国库存啊!”

  不说别的,单单是府库里面储存的栗米,就是他们需要重点防护的。

  田逆挥手,让一边的田氏子带人去了。

  两人朝着议政大殿而去。

  沿途,却见太监们已经自发的维持了秩序,两人想象里面的宫室已经乱了套,太监宫女们抢夺器物的事情,并没有发生。

  只是,道路上时不时的就能见到被击毙的太监尸首。

  想来,宫内应该是曾经乱了的,只是被人平息了。

  田逆的眉头皱的更紧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