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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嘉明齐乐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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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章 七 · 未来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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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想亲你。可是机场人太多,我怕有人拍。”

“知道了,下次见面我一定亲你。”说完,张嘉明亲了亲被齐乐天握过的掌心。

齐乐天被张嘉明说懵了。张嘉明的话仿佛陈年烈酒,一口下去如坠梦中,立刻就醉了。他真想扑上去抱住张嘉明,亲遍他全身上下,让他身体的某一部分埋入自己身体。

可他不行,他还有别的事情,更重要的、未完成的梦想去实现。

他和张嘉明挥手作别,一步三回头,直到他最贪恋的那张脸消失不见,才快步向前,走向远方。

拍摄《孤旅》的时候,齐乐天最终等来了张嘉明。可他心中仍存隐约不安,仍担心张嘉明消失不见。现在他是一个人,确确实实一个人。可他总觉有人站在他身旁,与他同行。

一回纽约,齐乐天便昏天黑地睡了三夜。他半梦半醒间还庆幸,还好自己多请了几天假,一是怕张嘉明无法醒来,二是给自己留出缓冲时间。

比如连续一周多几乎没有的状态,根本没法排练。

第四天,齐乐天终于从床上爬起来,肚子饿得咕咕叫。他用冰箱里仅剩的两颗干瘪的番茄,煮了份番茄肉酱意面。他边吃饭边翻手机,手机时间已自动调整为北美东部夏令时,实时晚六点。窗外天大亮,毫无日落的意向。

齐乐天打开信箱,特地注意那个意为向北的前缀有没有给他发邮件。他来回看了好几遍,结论是没有。看来自己自作多情了。

查完邮件,他正打算念新闻,却发现最不常用的通话图标上竟然有个小红圈。打开来看,有人给他电话留言。齐乐天看电话是科林的,就拨通了语音信箱。

住在隔壁的科林发现齐乐天回来了,代表全剧组问他好,问他所探望的人状况是否良好。他还说排练一切顺利,让齐乐天不必着急,休息好之后再回剧组。末了科林说自己拿信时看到齐乐天有封快递信,从英国寄来的,似乎挺着急,让齐乐天醒了之后去楼下拿一趟。

齐乐天听罢,扔下叉子,飞快跑到公寓管理员那里。在纽约的地址他只告诉过一个人,他不清楚对方寄来这封信目的为何。

信封不大,是快递专用那种,里面看似塞了不少东西,鼓鼓囊囊。齐乐天不敢在外拆开,生怕漏下什么,愣是憋到回屋才又洗了遍手,洗了把小刀,工工整整拉开信。

信封里面塞了厚厚一叠纸,有餐巾,有收据,还有叠得工整的纸张。他全倒出来,发觉每一张零碎纸张上面都布满了张嘉明的字迹,每一份开头张嘉明都写:A——齐乐天。

齐乐天清楚,张嘉明写大纲喜欢用字母代替人物,A永远是张嘉明故事中的主角。张嘉明写了那么多故事,温馨的、荒谬的,还有完全不像张嘉明本人风格的故事,主角A后面从来都只跟一个名字。他突然意识到,这些全都是张嘉明专为自己所写的故事,全都是张嘉明专为自己构建出的世界。里面甚至有一个写在炸鱼薯条店餐巾纸上的故事,有关超级英雄。

他看完所有纸片上的字,最后才展开那几大张纸。上面洋洋洒洒全是张嘉明的字迹,一页、两页、三页……数下来,可能有好几百字。纸的开头写着齐乐天,写见信好,他便也没想到张嘉明会花时间一笔一划为他写封长信。

齐乐天总以为理智永远比妄想精确,可这一回现实占了上风,猛烈挥棒,将妄想和理智统统击打至九霄云外。

现实美好得令齐乐天感到颤栗。

齐乐天:

见信好。

感谢你不远万里从纽约飞来伦敦照顾我,不辞日夜在我身旁。这段时间我情况不太理想,在机场时间又太匆忙,很多话没机会对你说出口。

思前想后,我决定给你写这封信。

首先我要祝贺你登上百老汇的舞台。无论在百老汇的中心还是超外百老汇,无论是上千人的大剧场,还是不足百人的小剧场,需知这是一项分外了不起的成就,也是十分难得的机会。我为你感到骄傲,你也应该为自己感到高兴。

同行对你的肯定,更甚于导演的欣赏,请你相信这一点。

一年前,我不让你接亚历山大的剧本,并对你说过一些话。你当时的情况非常糟糕,身体是,精神也是。我至今仍认为你应该多休息一段时间,养好身体。毕竟身体是万事之源,保证身体的健康,也是演员的自律。

我担心你搞垮身体,也担心你在事业上走弯路,于是我以我个人经验给予你指导。可我骄傲自大地对你的事业指手画脚,伤害了你。那时的我并没发现我的偏执,也没有发现我对你所做的实际是以有益为名的伤害。我为我给你造成的伤害感到深深抱歉。我不祈求你的原谅,只希望你已从失落中走出,可以坦然面对狂风骤雨。

作为导演,我一个人能给予你的实在不够。你应该去尝试各种不同的角色,与不同的导演演员合作,去看看这个世界,看看我们光影世界有多么精彩。这对你百利而无一害。

可是在帮你搬家那天对你说过的一些话,我不打算收回。

电影是项产业,而表演则是纯粹的艺术。任何一位优秀的演员都有局限,你也一样。你是典型的方法派演员,而你个人的经验实属局限。我那样说并不是否认你作为演员的价值。在我眼中,你是你同龄演员中最优秀之一,我从未否认。

就像我说的,去看这个世界,去获得更多的经验,让这些经验成为你的一部分。你看过足够多的人、足够多的事,便不会只拘泥于自身,那时你的表演也会踏上新的台阶。

我很高兴你为自己事业做出的选择,我也很高兴你坚持走了下来,并且从未打算放弃。我唯一的遗憾,便是当初劝你做决定的人不是我。就这点来说,我感谢亚历山大。我也感谢他点出了我的不足,能让我好好正视你,正视你成熟独立演员的身份。

齐乐天,请记住,你的敏感、你的努力,你对表演艺术的执着,都是你最大的天赋,不管学到多少方法理论,也万请你永不丢弃它们。

请你相信你自己,也愿你实现你的梦想。我永远是你的后盾。

我等你归来。

张嘉明

《流雪的心》公演定在9月,刚好是几人开学之前。戏连演半个月,每晚五点半开演,周一周二休演。这是齐乐天第一次接触舞台剧,也算是他某种意义上的处子秀。

要说舞台和镜头前最大的不同,齐乐天倒不觉是一气呵成与第二次机会的区别。他备戏向来认真仔细,镜头前也很少NG,即便台词量巨大,齐乐天应对起来也不成问题。

他的不适应,来源于舞台和镜头前表演方式的不同。

起初科林对齐乐天的表演不满意,总觉得他放不开,一遍遍让他试戏。他说当初邀请齐乐天就是因为他们一致认为齐乐天经验丰富,对希望与绝望之间感情的转换精准异常。可齐乐天平日以细腻的表演的见长,在舞台上未免太不明显,一颦一笑缺少点舞台需要的夸张气质。

娜塔莎则表现得比他自如太多。他一问,原来娜塔莎初中开始就经受舞台的熏陶,第一次站在镜头前反而被导演嫌弃动作太舞台化。

这一部分的经验,是齐乐天所缺失的。他还没上过表演课,眼前唯一的老师就是经验丰富的娜塔莎。

齐乐天猜,这就是张嘉明提到的去看这个世界,获得更多经验,看足够多的人了。

好在齐乐天悟性够高,这些年完全没经历过专业训练,也能表演得完美漂亮。他原本跟自己较劲,习惯和自己较劲,在自己心中分裂出不同的自己。之前的他总觉得,表演是他一个人的事,他必须要突破自己,突破自己没办法跨越的关卡。

这一回,齐乐天看向了别人。

他不曾想,张嘉明千里迢迢寄给他的那封信,居然有这样的力量。

首日开演前,齐乐天去娜塔莎的休息室和对方打招呼。对方一开门,各种花香直冲入鼻。齐乐天见屋内大大小小花束摆了不少,直说对方太受欢迎。

娜塔莎也笑齐乐天,说要他做好准备,明天说不定屋内会香气弥漫,摆满大片红玫瑰,附带的卡片上印着喷薄的爱语和炽烈的红唇。齐乐天答了句“但愿如此”,而后从背后拿出一束向日葵,递给对方,说这种东西要亲自送出去比较好。

娜塔莎喜笑颜开,和齐乐天贴面。她转身从桌子上也拿起一束精心包装好的向日葵,递给齐乐天,说自己正打算送过去,就听到齐乐天敲门。二人十分默契地笑了笑,娜塔莎敞开门让齐乐天进来,一起喝杯洋甘菊茶,舒缓神经。

齐乐天笑称不必了,他说自己已经喝了属于自己的洋甘菊茶。

娜塔莎挑了挑眉梢,问齐乐天:“你是说,那个与你一同分享‘亲吻’的人?”

“是的。”齐乐天的表情平稳又安定,唯眼角带着浓浓笑意。

“亲吻”,是齐乐天从张嘉明手里接过的那颗巧克力。

他当时吃过了,告别了,回到纽约,回到剧场,和剧组人员简单聊了一下张嘉明的情况。讲到张嘉明塞给他两颗巧克力,还推着点滴架跑到机场追他,现场一片口哨声此起彼伏。人们起哄,问齐乐天收到什么巧克力。齐乐天还些许茫然,从兜里拿出来那颗有些化的好时。

娜塔莎见状立刻瞪大眼捂住嘴,用比以往更尖细的声音叫:“他给你了亲吻!他爱你!”

吻?齐乐天想了想当时情景,献吻的人可是自己。

“这是个亲吻!”

齐乐天原本不买好时吃,根本不知道每种巧克力还有寓意。他翻来覆去地看,看到包装上那个英文单词,突然耳尖红了。

耳朵和脖子像烧起来一样,心砰砰直跳。

哪有复杂的寓意之类。一个英文单词,明明白白写在包装上面。他只顾这是甜甜的巧克力,根本没注意包装。

Kisses。亲吻。不止一个,而是不计其数的亲吻。

齐乐天连忙说了句抱歉,去休息室小锁柜里拿手机,打开邮箱,在收信人位置敲下张嘉明的电邮地址,然后写了一句话,发送出去——

张老师,信我收到了,谢谢你。我想回你一封手写信,可是我怕我自己等不及。我正在排练,晚上给你仔细回复。

齐乐天来回看了几遍,确认自己没有因一时激动言语倒错,便按下了发送键。

发送完毕,他才注意自己没署名,后追加一封“我是齐乐天”。

晚上排练完,齐乐天看到自己收件箱有封新邮件,来自张嘉明。对方回了个“我知道你是谁”,又回了个“我等你”。

齐乐天第一次嫌地铁太慢。

娜塔莎见齐乐天不再说话,想必一句话引起齐乐天对情郎的思念。她笑言让齐乐天快去准备,等下演出见。齐乐天答应对方,旋身离去。

他推开自己休息室的门,空旷许多。这里没人知道齐乐天是谁,他在这里没有亲朋好友,可是他清楚有人在千里之外惦念他,提醒他放松,鼓励他,告诉他他是怎样优秀。

可是他的梳妆台上,此时此刻,放着一朵鲜红的玫瑰。

包装精美,娇艳欲滴,上面拴着一张卡片,旁边还摆了两颗巧克力。

齐乐天扑到桌边,不小心撞到椅子,撞得他腹部生疼。他捂着肚子坐下,嗅了嗅馥郁的玫瑰,然后拆开一颗巧克力丢到嘴里,苦涩的味道霎时扩散开。他仔细一看,包装上写着可可脂含量百分之八十六,没想张嘉明从一个极端跳到另一个极端。齐乐天细细咀嚼,居然尝到一丝甜味。打开卡片,里面是齐乐天再熟悉不过的字迹——

这种巧克力是我试过最不甜的。张嘉明。

齐乐天冲出休息室,来到后台,轻轻抬起幕布一角。台下异常昏暗,座无虚席。可齐乐天不必特地寻找,他一眼就看到坐在前排的熟悉面孔。

齐乐天摊开手,自己掌心一片潮湿。他最意料不到的人,坐在距离他最近的地方。张嘉明的表情,和当年看《杀死达西》时一模一样。

齐乐天深知自己不该这样讲,但他觉得,此次演出,自己已了无遗憾。

这一次表演十分顺利,齐乐天从头到尾没出任何差错,递交出一份完美的处子秀。台下掌声经久不息,他们总共谢了三次幕,也没法平息潮水般的掌声。

在后台,几位主创人员拥抱在一起,庆祝他们的成就。几人约定好之后一起去庆功宴,齐乐天犹豫了片刻,问道,自己能不能多带一个人来。

他说,张嘉明从欧洲飞来看他的表演。

“这可不行,”众人异口同声,“今晚你们当然要度过二人世界!”

“我不想错过我们庆祝的时刻。”齐乐天边说,边推开自己休息室的门。这一刻太完美,他不想放弃任何一边。他又讲了几句,转过身,突然撞进一片温暖之中。

“你不会错过你们的庆祝时刻。我说两句话就走。”低沉的声音在齐乐天耳边响起。

齐乐天听到口哨声,听到起哄,听到问候,听到熟悉的叹息,听到门在身后合上。然后他后退一步,抬起头,看到张嘉明从舞台下走上来,站到了他的身旁。

“我只想说句恭喜你,然后就要去机场了。我今天晚上十点的飞机飞维也纳。”

齐乐天好奇张嘉明几时到,毕竟先前都没机会见到对方,连一顿饭都没吃到。张嘉明说是下午三点多,他下了飞机就去市场买了一枝花,然后直接来了剧院。

“那为什么这样急?”齐乐天看张嘉明眼下乌青,又想起他坐了将近十个钟头的飞机,满脸都是心疼的神色。

“剧组只放两天假,我还得赶回去拍摄。之前已经因为我耽误那么久,我哪好意思再让别人为我等。”张嘉明盖住齐乐天的额头,揉平他皱起的眉心。

齐乐天对张嘉明讲,这出戏总共演半个月,张嘉明告诉他,剧组拍摄还有一个月,下次休息不清楚几时,也不清楚会不会是两天。

“录像带……我可以寄录像带给你!”

“这是你的第一次,我不想错过你的演出。”

张嘉明双手攥住齐乐天的肩膀,抵住梳妆台,近乎虔诚地贴住齐乐天的嘴。

在齐乐天印象里,张嘉明没哪次亲得这样小心翼翼。他贴住自己的嘴,舌尖小心翼翼探出双唇,试探性地碰触齐乐天。齐乐天感觉到湿热的气息,那样熟悉温暖。他双唇微启,揽住张嘉明脖颈,主动迎合对方。张嘉明也不再收敛,扣住齐乐天的下巴,好让齐乐天张开嘴,自己能探进去深一点,更深一点。

张嘉明感觉齐乐天的双唇轻颤,连呼吸都带着甜腻的味道。他手更向下探了些,握住齐乐天的腰,伸进他戏服里。

齐乐天汗还没落,身上是张嘉明熟悉的味道。每次齐乐天动了情,沉溺欲潮之中,身体总会笼罩上一层薄薄的汗,就像现在一样。

二人谁都怕自己刹不住车,在欲望抬头的分界点,恰到好处结束了这个亲吻。

张嘉明抬手看了一眼表,还有点时间,便问齐乐天:“巧克力好吃吗?”

“太苦了,不信你自己尝。”齐乐天打开包装,含住第二块,堵上了张嘉明的唇。